第221章 暴君,受死!!(1/1)
这就是距离大领导最近的好处。 只要出现机会,就能立马把握住。 当然。 前提你真的得是可造之材。 不然,大领导又为何要把你放在身边呢? 对于章邯来说……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如此看重,但这都不重要,他的任务就是把事儿给办好。 乃至于办的漂漂亮亮。 不给夫子和陛下丢人,便万事大吉了。 …… 另一边。 某处营帐之中。 右相王绾也从河内郡郡守:甘琅的汇报中,得知了下面发生的事情。 顿时。 不等右相王绾表态…… 河东郡、砀郡和上郡的郡守,全都无比愤慨起来。 “什么?火龙烧仓?连烧了几地案牍守藏室?这……不可能啊!这里面必有猫腻,我已经吩咐了下面的人,一应诸事,都得小心配合!” “哼!这还用想?肯定是那几个阉宦之后,不讲规矩,耍手段耍到我们头上了。” “太岁头上动土,我看赵高的女婿和弟弟,他二人就是在找死……这么不讲规矩,那也就别怪我们上手段了!” …… 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。 尽管有人根本没有过手黄河修缮的款项,但当着右相王绾的面,他们肯定也得拿出自己的态度才行。 你可以办事不够得力。 但你的屁股绝不能歪。 “呵呵。” 右相王绾冷笑两声:“几个跳梁小丑而已,不足为虑。来人……” 话音未落。 外面的剑士门客便走了进来。 王绾吩咐道:“派人前往汉中,我记得赵高便是出身此地,阎乐必然也不例外……查其亲友全族,最好能拿住阎乐的妻子与孩子,亦或者别的把柄什么的。” 王绾现在还并不知晓,阎乐的老婆孩子已经死完了。 至于那个寡妇姘头…… 也都被控制了起来。 甚至包括阎乐妻子、孩子的尸体,也都被一并处理了。 毕竟王绾是关中勋贵派系的执牛耳者。 如果要抓阎乐的软肋,必然是毫不费力。 好在…… 嬴政早有预防,提前做足了准备,这就注定王绾无法在阎乐身上打开突破口。 “还有……” 王绾盘算道:“赵成,以及下辖的那些宦者卫,他们的亲族家人全都给我查清楚,尔后再进行内部策反,查出火龙烧仓的真相。九成九是他们自己为了查案,专门做的局,只要瓦解他们的内部,有了人证,本相随时可以上报皇帝处死阎乐和赵成一干人等!” 宦者,乃皇帝内臣。 王绾无权处理,他只能借势上报…… “诺。” 剑士门客退下前去办差。 紧接着。 右相王绾又看向了甘琅:“甘郡守,你下面的新阳县,应该还有不少得力人手吧?秘密吩咐下去,本相要死几个人,如此才好借题发挥啊!” “明白。” 甘琅拱手领命,也退下了。 一切都如同许尚所推演的,在按部就班的发展着。 河东郡、砀郡和上郡的郡守,又相继开始吹捧起来。 “右相英明啊!一边策反阉宦之人的内部,一边搞出几条人命,把事情主动闹大。两手准备,必当万无一失!” “几个跳梁小丑,有点小聪明就敢在魏地胡来,也不睁眼瞧瞧,这黄河两岸究竟是谁的地盘!” “就是……既然他们不懂规矩,就只能让他们下辈子注意点了。” …… 三郡高官,现在就像捧臭脚的市井乡民。 人啊,本质上其实没有任何区别。 都是捧高踩低的。 而右相王绾所处的位置,注定了他能够获取极大的利益,还有极其丰厚的情绪供应。 没错,就是情绪供应。 有个名人说得好,当你火起来了以后,睁眼望去……全部都是笑脸…… 一个名人都尚且如此。 更别提堂堂三公右相了。 这个世界的层次划分,其实就是物资享受和精神享受的分配。 最顶层拥有双重极致享受。 高层在则是物资享受依旧拉满,精神享受稍逊。 中层物资享受和精神享受都会遭到大砍,但整体还是非常舒服的。 底层则只有满足自身存活的物资供应,至于精神享受则是无限趋近于……零…… 当你连饭都吃不起的时候。 什么理想。 都是空谈。 世界如此真实,让我们不得不承认,人和人的区别,很多时候比跟*的区别都大。 怎么办? 没办法。 只能想尽办法的往上爬了。 也正应了那句话。 说烟酒都是伤身的,都不戒。 说金钱都是肮脏且罪恶的,都在捞。 说美女都是红粉骷髅加祸水的,都想要……有谁会不爱美女呢? 说高处不胜寒的,都在闭着眼的往上爬。 …… 是夜。 河内郡下辖的新阳县。 阎乐正在加班加点的对县令进行刑讯逼供,什么烙铁、皮鞭、老虎凳,一套流程下去,铁打的汉子也难顶。 然而。 新阳县令偏偏还就顶住了。 惹得阎乐又急又怒…… “兄弟,给个名字吧?” “求你了,就一个名字……” “实在不行,你给个姓也行啊!” “我保证,只要你稍微交代一两个人,让我能交差,我必须得在陛下面前为你说好话!” “兄弟,行行好吧,说个姓……” 此刻,阎乐贴在新阳县令的耳朵旁边,前者一身黑冰服饰,后者官服被扒,全身浴血,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 可大秦的官员,现在都是军武出身。 那真是铁打的硬骨头。 嘴不是一般的硬。 搞的阎乐只能尝试软硬兼施,一边大刑伺候,一边巧言哄骗。 无所不用其极。 他就差给人下跪求个名字了。 这趟查贪真的太难了。 “嘿!还有气儿吗?吱个声?” 阎乐再度试探的问了句。 结果。 新阳县令却依旧没有半点动静。 这下阎乐就有点奇怪了,他赶忙伸手去探新阳县令的鼻息…… 下一刻! “……” 阎乐瞬间直起了身体! 人死了! 断气了! 不等右相王绾派人来动手脚…… 阎乐自己就不知轻重的,把新阳县令给拷打致死了。 这县令在大秦,乃是标准的一县之长,百里之侯! 有人保荐,皇帝点头。 阎乐却把人拷打致死…… 显然这种事情是极难翻篇的。 哪怕以阎乐的智商,他也明白自己有点捅娄子了,一个搞不好,很可能得倒大霉。 “来人……” 阎乐说着就开始喊人,结果脚下没注意,还摔了一跤。 很快。 门口的几个宦者卫赶忙跑了进来,并把阎乐从地上扶了起来。 阎乐道:“死了,人死了……赶紧布置成畏罪自杀的模样,然后上报糊弄一下。” 阎乐心理很慌,可言语方面却又强行装的毫不在意。 而他的处理自然也是毫无问题的。 你有张良计。 我有过墙梯。 人死了反正也救不活了,索性将其打成畏罪自杀,他们也就能够顺利逃脱责罚了。 但…… 真有这么容易嘛? 肯定不可能…… 大秦的仵作名叫令史,在验尸方面绝对是极为专业。 因为早期用人头进行记功的时候,都要有令史在侧的。 如果有问题。 令史就会要求把尸体给我扒出来。 或许你会说…… 那特么战场上的尸体何其之多,这怎么扒? 有难度,也得扒。 因为只有杀了带甲之士,才能升爵。 而敌军甲士不仅有数,还有行有列。 正常情况下费些功夫,都是可以把尸体扒出来,然后用人头去合…… 令史也会进行验尸。 这就昭示着大秦的仵作令史,技术精湛。 阎乐把新阳县令拷打致死,只要上面想查,就一定能够查的出来。 至于焚尸毁坏痕迹…… 本来火龙烧仓就够可疑的了。 阎乐若还敢把县大牢给烧了,那就跟自掘坟墓没有任何区别。 再者。 以阎乐的脑子,也就只能想到布置成畏罪自杀这一层。 忽然。 外面来报。 “尉长,好消息,赵成在隔壁县问出名字了。” 有一个宦者卫振奋道。 阎乐闻言双眼一亮:“好好好!我就说一个个的不可能都是硬骨头,呸!倔驴玩意儿!” 阎乐朝着新阳县令啐了一口。 他居然输给了赵成,让后者先查出来了名字。 高兴归高兴,毕竟是找到了突破口。 可阎乐又十分小心眼,他会觉得赵成有点抢了他的风头,使得他的威望有损。 不过总体还是值得高兴的。 就这样。 阎乐和赵成借着隔壁县打出来的突破口,开始不断深挖…… 反正就是只要被他们盯上,你说与不说,都会被拷打的只剩半条命。 毕竟有了一个名字,他们就会想着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 反正越多越好。 名单越多、越完整、越准确。 他们的功劳就会越大。 另外。 阎乐其实还有想过随便往名单上多添几个名字。 却都被赵成给否决了。 赵成很清楚,他们面对的乃是关中勋贵,倘若肆意诬陷,那才是真的自断生路。 可赵成不知道的是…… 他们面对的从来不仅仅只是关中勋贵,更是满朝文武。 没错。 河内郡有几个县官被拷打致死的消息,很快就在御驾营地中传开了。 百官议论纷纷是必然的。 一时间。 嬴族宗亲,楚系卿官,外客功臣,关中勋贵,荀子儒系,军武勋贵……全都尽显不满之色。 不仅是阎乐和赵成等人做的太过分。 还有一个原因…… 那就是阎乐和赵成都是阉宦。 区区阉宦! 算是个什么东西? 居然狐假虎威,拷打县官。 你拷打也就算了。 你还把人给弄死了! 那新阳县令姓西……没错,孟西白三家之一,标准的老氏族,现在虽然没落了,投靠在了关中勋贵的旗下。 但这种老资历,人情名望还是有的。 当年穆公图霸之时,孟西白三族都是有大功的。 只不过商鞅变法之时。 把孟西白三族打压的够呛,后面又有了关中勋贵……不,从某种角度而言,王绾和冯去疾等人,都是通过军功爵位制度爬上来的新贵。 现在老氏族的人被拷打致死。 论及功劳。 或许新阳县令不怎么样。 可人情名望绝对是够格的。 更何况这一切的背后,还有王绾作为推手,不仅是新阳县令,其余死去的几个县官,全都是功劳加身,祖辈资历颇高。 可现在居然被打成了畏罪自杀的贪官逆臣…… 军武大帐中。 王离好奇的道:“爷爷,那群阉宦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啊?” 王离也是惊了,还第一次听说有谁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,上去就把老氏族成员拷打致死的。 这也太不把三公右相和御史大夫放在眼里可吧? 三公有四个人。 其中两个都是关中勋贵派系的重臣。 这意味着什么? 你怎么敢的啊! 王离表示,像他这种政治小白,都知晓这种事情不能办。 办了,就没了退路。 皇帝都不可能保你的。 毕竟大家都明白商鞅是怎么死的。 商鞅真有罪吗? 无所谓。 只要他犯了众怒,惹急了关中文武,那他就迟早是死路一条。 绝对没有任何意外。 “离儿,一群阉宦自然不敢无法无天。” 王翦淡然的道:“这只能说明,皇帝和夫子想要查清黄河修缮的内情诸事。” 王翦最近都在教导自家的小孙子,也就没怎么再去听课。 而且王翦也很清楚…… 事涉内部贪腐。 夫子的布置策略,注定不会让太多人知晓,听不到课也是正常的。 王离摸了摸下巴:“像那群阉宦这般横冲直撞的查,就真能查出黄河修缮的贪腐内情吗?我感觉好像没啥大用……因为那群阉宦明显就是一群欺上瞒下的家伙,明明新阳县令就是被他们拷打死的,结果还上报成畏罪自杀,真当随行百官都是傻子啊?” 王离也露出了无语之色。 他最讨厌的一种人,就是自作聪明的家伙。 哦。 天底下就你一个最聪明,旁人都是傻子。 你随便露一手,扯几句闲篇,就能让所有人都相信? 这怎么可能嘛。 “你爷爷我啊!现在也很好奇……” 王翦蹙眉道:“夫子和陛下准备的后手,究竟是什么,我居然半点都看不出来。” 王翦觉得如果单单只是让阎乐和赵成出来搅局。 好像确实很难有什么大用。 那群阉宦没有底线的。 他们查出来的东西究竟可不可信是一方面。 另一方面。 阎乐和赵成已经犯了众怒。 根据可靠消息。 右相王绾很快就要出手了,届时阎乐和赵成必死无疑…… “啊?” 王离意外的道:“爷爷,连你都看不出来陛下和夫子的后手吗?我还以为只有我看不出来,原来爷爷跟我一样……咳咳……” 王离话说到一半,便感受到了自家爷爷的威严,只好连忙把即将说出口的吐槽,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。 王翦深吸一口气的道:“夫子针对幕后巨贪的布局,显然已经做到了无解的地步……否则我能看出来,便意味着旁人也能看出来……” 王翦很清楚,许尚针对的就是右相王绾。 堂堂三公右相,在政治眼光方面,肯定是不弱于大秦武成侯的。 这代表着…… 王翦看不出来。 王绾就同样看不出来。 下一刻。 “幕后巨贪。” 王离咧嘴一笑的道:“爷爷,你说会是谁啊?这好像一点儿都不难猜吧?” 王翦眉头一挑:“混小子,没有证据事儿,你岂敢胡言乱语。” 王翦向来谨慎,时刻防着隔墙有耳。 王离却不管那么多:“爷爷,我现在就想知道,如果夫子和陛下的后手应验了,那个幕后巨贪会死吗?” 王离很想看看事涉贪腐,究竟会追究到何等地步。 王翦笃定的道:“自然是不会的……” 王离:“哦?这样吗。” 王翦想了想,道:“别小看了庙堂诸公,贪腐也是分为很多情况的,再说了……就算最为糟糕的情况发生,那幕后巨贪也是有办法自救的。剩下就看夫子会不会把事儿给做绝了……” 王翦认为穷寇莫追。 他觉得夫子也不会专门为了杀哪一个人,大动干戈。 夫子的目的,无非就是为明年修缮黄河保驾护航。 这是好事儿。 最起码对他军武王家来说是好事儿。 毕竟后续再修缮黄河,挂的可是他小孙子的名儿。 王翦:“看来回头找人喝酒,得换一个对象了。” 王离:“爷爷,我们……整两口?” 王翦:“行,整两口就整两口。” 王离:“好诶!” 王翦:“……” 军武王家的爷孙俩,现在真是十分的舒服。 武将无需过问治政诸事。 而且王翦跟嬴政的君臣之谊稳固,也没人敢对他军武王家不敬。 纵然发生了王贲那档子事儿。 军武王家都能全身而退。 现在黄河查贪的小场面,确实很难让王翦太过上心。 可实际上。 这件事一点儿都不小。 东郡陨石案,涉及天命预言,民心所向。 黄河贪腐案,涉及农业水利,民生根本。 如果让许尚分个轻重…… 他连一秒钟都不带犹豫的,必然会选黄河水利。 毕竟什么天命预示,都顶不过实实在在的一日三餐。 现今的九州万民确实有些愚昧,但并不代表就傻…… 只要能够吃饱饭,有啥不能忠秦的。 你说是不是? …… 又过了几日。 御驾军营中的议论更盛。 这下就连东巡军士都听说了查贪拷打致死的事儿。 “不得了了,据传有阉宦吃了熊心豹子胆,拷打死了好几个老氏族的县官,说是要查贪腐……” “呵!贪腐,咋个意思?有证据吗?啥证据没有,上去就给人大刑伺候,屈打成招,这简直就是视秦法于无物嘛!” “我估摸着这肯定不是皇帝陛下的意思,肯定是那几个宦官自作主张,想要媚上,故而无所不用其极。” “哼!要我说,这黄河不修也罢,一直决堤才好呢!否则,这黄河修好了,最为受益的就是魏地,岂非是我们关中出力,却转头肥了他们中原人?” “有理,要修也应该继续扩大我们关中的郑国渠,修劳什子黄河啊?这不是那些卿大夫口中所说的,损关中之利以资中原吗?” …… 东巡随行的军士,基本上都是关中出生。 他们对于当初攻魏之时,掘开黄河水淹大梁一事,感到无比荣耀。 没错。 就是荣耀。 打仗嘛,本身就是你死我活。 我军依靠水攻,攻陷敌国,进而获得了灭国级的胜利。 这难道不是荣耀嘛? 这当然是荣耀! 所以。 现在皇帝陛下居然又要修缮黄河。 emmmmm…… 众多关中军士表示有点难评。 为何放着关中的大渠不继续修呢? 我们不是应该汲取关中的财富,大力建设关中吗? 更遑论现在还搞什么查贪…… 他们真搞不明白,查的是哪门子贪。 这黄河修了两年也不见成效。 反而还让一群跳梁小丑般的阉宦,肆意迫害关中老氏族。 军中的士气氛围,随着时间的推移,明显开始变得不一样了。 王绾对此自然是非常满意。 百官诸公。 军武将士。 从上到下都站在他们这一边…… 哪怕皇帝真查出来什么。 也无所谓。 因为他又没有独吞修河款,他是挪用别处。 这种事情就算真相大白了。 王绾也是不怕的,见到皇帝他照样有话说。 很快。 王绾又让人去催了催高渐离,并给出了最后期限。 明日,必须为皇帝进献名曲:高山流水。 决不能再往下拖了。 那高渐离的意思呢? 与此同时。 我们的小高先生,正在自己的那车中拨弄着乐筑的弦丝。 调整了一会儿以后。 他就把乐筑给卡出了一个缝儿,然后把最后一块铁铅塞了进去。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做刺王杀驾的准备,顺带熟悉一下新地方,找找练曲的感觉。 现在属于是万事俱备,只欠东风。 下一刻。 外面的剑士门客传来动静。 “高渐离,右相给你最后一次机会,明日晚间为陛下献曲高山流水,切记不要出现任何纰漏,否则你知晓后果。” 剑士门客一阵威胁发言。 这些天他也被高渐离给整的够呛,不是这要求,就是那要求的。 他是能满足的都尽量满足。 搞的高渐离就跟个活祖宗似的。 他还得上杆子哄着。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? 谁让人家乐曲技艺独步天下,皇帝也就好这口…… 剑士门客只能选择维护着点,既不能太软,也不能太硬。 除非像现在这般…… 右相已经下了死命令,不容许再有活动空间了。 剑士门客也会用自己的态度,表明这一点。 “行了,知道了。” 高渐离掀开车帘,然后他尝试着摸索下车。 剑士门客见状想要上前扶一把…… 高渐离似有所感的道:“不用你帮忙,我想自己来。” 剑士门客:“……” 剑士门客翻了个白眼,惯的毛病,那你就自己来好了。 而高渐离之所以不让剑士门客靠近,主要是他怕自己的乐筑,被剑士门客过手…… 须知。 像剑士门客这种武者,只要上手就能知晓乐筑的重量,以及适不适合做武器。 那这就是变数了。 事到临头,高渐离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变故。 于是。 在剑士门客的目光中。 高渐离自己慢慢摸索着下了马车,尔后他紧紧的把乐筑抱在了怀中。 剑士门客见状也没用丝毫怀疑,毕竟乐师在意自己的乐器,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 就像一名剑客,肯定会在意自己腰间的佩剑一样。 并且。 高渐离现在已经较好的适应了黑暗…… 这点很重要。 如果当你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,你就会丧失方位,还有空间安全感。 你会觉得抬脚踏出一步这么简单的动作,都会变得极其令内心恐惧。 在无尽的黑暗中。 你就算走在平地上,也会时刻觉得如坠深渊。 怎么办? 只能慢慢适应。 当你习惯了黑暗,并且摆脱了本能的恐惧,进而开始利用声音和手脚,摸索着行走的时候。 才算具备了暴起伤人的资格。 至于最终能否动手将目标一击毙命。 高渐离没什么把握…… 他只能尝试着搏一把,然后看老天爷究竟站在哪一边。 回营帐的路上。 高渐离抱着自己乐筑侧首道:“其实我觉得你这人还是不错的,如果可以的话,我挺希望跟你做朋友的。” 剑士门客:“我是右相的人,注定跟你做不成朋友。” 高渐离:“你这就有些死脑筋了。” 剑士门客:“你不懂,这就是我等的生存之道。” 高渐离:“……” 一个人,处于什么位置,就应该说什么话,交际什么人。 胆敢僭越。 就需要承担风险。 尤其像高渐离这样的敏感人物。 与其交朋友? 简直笑话。 剑士门客还是非常清楚自己的立场的,他的头上只能有一片天,那就是右相。 诚然高渐离经过此番献曲之后,身份很可能会水涨船高。 但剑士门客依旧非常拎的清。 就算以后高渐离成了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,与他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。 他永远都是右相的人。 否则。 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。 “接下来老实待到明天吧,有什么需要就叫我,我会在门口等着。” 剑士门客多看了高渐离两眼。 为了防止意外,他打算给高渐离守夜,以确保明天高渐离能够顺利在陛下面前献曲。 高渐离:“哎,可怜的死脑筋。” 剑士门客:“……” 剑士门客闻言愈发无语,你个瞎子乐师,还可怜起来我了。 我没可怜你就够好的了! 不过他也没跟高渐离一般见识,反正后者平时也是神神叨叨的,就好像这世上的能人,都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臭毛病。 只能说…… 这个世上不正常的人太多。 反而正常人倒是显得有些异类。 后续。 剑士门客便在高渐离的帐篷前开始站岗,任由风雪加身,他自岿然不动。 看得出来。 他必然是关中出身,曾游历于中原,成为一名侠客,后得右相王绾赏识……全家都开始逐步跨越阶层…… 最终。 剑士门客献上了自己全部的忠心。 像他这种人。 从某种角度来说,应该被称作:死士。 转眼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傍晚。 由于御驾军营的种种非议。 阎乐和赵成等人,提前回归,此行他们的收获还是颇丰的,名单上已经写了数十人的名字。 或许其中存在冤屈之人。 但无所谓…… 这都不重要。 反正足以让他们对上交差就够了。 再观右相王绾……王绾肯定也是准备妥当了,尽管对于那些宦者卫的背景调查,仍旧没有到位。 可他还是通过各方人脉,从中挑中一人进行了策反…… 一群地痞流氓,毫无信念可言。 只要被他抓住机会,就总有手段将其变成自己人。 外部的舆论造势就更加不用说了,百官诸公和军士将官的非议之声,估计早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。 现在就王绾上前给皇帝递刀子了。 对,没错。 按照王绾的预判,现在闹的这么大,他把刀子递给皇帝,就相当于在给皇帝铺台阶,皇帝一定会就坡下驴,斩杀阎乐和赵成等人,以平息百官愤慨。 事实也的确如此。 按照正常的流程。 这种君臣默契,嬴政是肯定得遵守的。 没必要因为几个阉宦,让老氏族彻底寒心,更没必要让百官诸公非议日久。 事情总得解决。 主要还是得看以怎样的方式落幕。 王绾打算借势给皇帝递刀…… 许尚同样也是布局递刀。 而嬴政最终会如何选择,答案显然是不言而喻的。 …… 是夜。 东巡大宴。 许尚并没有参与,他跟尉缭子一起开了个小灶,正在下着棋,外加等着今晚的消息。 御驾营帐前。 高渐离照例要经过铁鹰锐士的仔细搜身,只是这次铁鹰锐士想要拿过他的乐筑之时,高渐离却并没有选择松手。 高渐离:“右相,我的乐器都是查了这么多遍了,今天还要查吗?” 右相王绾摆了摆手,既然高渐离都开口了,他也不想临时扫了兴致。 铁鹰锐士见状只好更加认真的,把高渐离全身上下都给严查了一遍,尔后这才退到一边放行。 “走吧,随我觐见陛下。” 右相王绾一马当先,进入了御驾营帐之中。 高渐离紧紧跟随,他的身侧还有两名谒者随行…… 不一会儿。 诸公重臣全都齐聚在此。 嬴政和华阳太后同处于上位。 右席:长公子扶苏,武成侯王翦,国尉屠雎,伦侯蒙武,将军冯劫,内阁供奉章邯等等。 左席:右相王绾,御史大夫冯去疾,河内郡郡守甘琅,还有魏地河东郡、砀郡和上郡的郡守…… 左席以地方重臣为主。 而高渐离已经被召见在了营帐中间,只见他端身跪坐,怀中抱着乐筑,整个人都显得十分专注。 “善哉,峨峨兮若泰山!” “善哉,洋洋兮若江河!” “善哉,善哉,子之听夫……志想象犹吾心也,吾于何逃声哉?” 随着高渐离的歌声响起。 仿若春秋时期伯牙和子期的典故,跃然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。 相传。 春秋晋国大夫俞伯牙,精通音律,琴艺高超。 其人却始终觉得自己的乐曲,并没有达到表现出世间万事万物的人籁之境。 后续伯牙在回楚国探亲的时候,于阴江口休息,又恰逢八月十五,圆月高悬。 伯牙心有所感,琴随心动。 一曲落罢。 有一樵夫现身,高声称赞伯牙的琴艺之高,冠绝天下。 伯牙兴之所至,便开始跟樵夫商讨起乐理,竟发现后者居然能够对答如流,无一不精。 伯牙唯恐对方只是个古板的老学究,便开始展现出了自己的琴艺。 樵夫闻乐有言:“真是弹得太好了,就像在我面前又凭空多出了一座巍峨的泰山。” 伯牙更换曲目…… 樵夫闻乐再言:“妙哉妙哉,好似滚滚河水从天边而来!” 顿时。 伯牙只觉一生知己终相逢。 伯牙言道:“先生实乃我之知音,方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,还未请教先生名讳?” 樵夫答曰,他名叫锺子期。 然而。 知己相逢总是短暂的。 两人相谈一夜,直到天明,又相约明年中秋再聚。 后面便是伯牙前来赴约。 奈何子期却已不在,数月前患病故去。 伯牙一路打听,终于找到了子期的坟墓……他立马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,并最终道:“世间无我知音,便再也没有人能够听懂我的乐曲了,我还要这乐琴有何用?” 说完。 伯牙便把自己最喜欢的乐琴给砸了,从此他再也没有给任何人弹过琴。 这个典故…… 只说明了一件事。 那就是:琴音好弹,知音难觅。 而高渐离的知音会是谁呢? 不用想都知晓。 必是荆轲无疑。 这也是高渐离舍弃一切,今日来到嬴政面前赴约的真正原因所在。 再观嬴政…… 对于嬴政来说,他此生最大的知音,当属夫子无疑。 只有夫子是第一个说出:他乃九州的皇帝,而非关中的秦王。 至今嬴政都在秉持着这个信念,执政掌国…… 这便是嬴政想要亲耳听听高山流水的原因。 奈何。 今夜夫子不愿前来。 因为高渐离必定会在弹奏高山流水的中途,选择刺王杀驾。 那这注定的高山流水,不听也罢。 嬴政只觉可惜…… 惜哉,惜哉啊。 这时。 “铮!” 乐筑的弦音轻颤。 高渐离整个人为之一怔,因为乐筑里面的铁铅似乎莫名移了位,导致乐筑的声调也出现了些许的转变。 右相王绾立即听了出来,他赶忙找补道:“陛下,高先生弹奏高山流水之时,往往是情之所致,不能自已,还望陛下能够再给其一点时间。” 嬴政闻言点头道:“行,那我们就趁着这个时间,处理一些琐事吧。” 嬴政主动提及了正题。 惹得诸公重臣全都面面相觑。 国尉屠雎立即道:“陛下,微臣听闻有阉宦借着查探黄河溃堤之事,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,各种对当地县官严刑拷打,轻则脱层皮,重则直接刑罚加身而死……这显然并不符合秦法规制,有屈打成招,祸乱朝纲之嫌。” 屠雎是个直性子,他肯定不管那么许多的,既然皇帝说了要处理一些琐事,那他立马就要表达意见。 毕竟皇帝这阵子不管事儿。 他上了奏折都得不到回复。 这可给屠雎憋屈的啊! 他早就想在皇帝的面前,狠狠的弹劾那几个阉宦之人了。 再观右相王绾…… 王绾表示既然屠雎愿意打头阵,那他肯定乐的先观望一番,后续看情况他再为屠雎充当补充即可。 “这个事儿朕是知晓的。” 嬴政淡然的道:“阎乐和赵成上报说,他们查到哪儿,哪儿就会着火……这实在太过可疑了,火龙烧仓,把所有案牍竹简都付之一炬,所以朕专门特批了阎乐和赵成刑审的权力。有什么问题?” 嬴政搬出了火龙烧仓。 这确实有点太离谱了。 在大秦还没有过如此恶劣的遮掩之事,不审你审谁? 国尉屠雎皱眉:“即便如此,可阎乐和赵成做的未免也太过火了……” 屠雎没有拿出什么实质的指证,所言都是较为主观的情绪输出。 尽管会让诸公重臣们甚为感触。 但想让皇帝收回严查黄河贪腐案的成命,显然这是远远不够的。 随即。 右相王绾开口道:“陛下,火龙烧仓一事,经过微臣查证,确有不实。” “哦?” 嬴政饶有兴致的道:“右相是怎么查的?” 武成侯王翦、御史大夫冯去疾等人也纷纷把目光聚焦在了王绾的身上。 是啊! 你是怎么查出火龙烧仓不实的? 这种事情想要自证,其实是非常困难的。 王绾也不多言……他在向皇帝拱手一礼以后,便让人把一名宦者卫给带了进来。 “陛下。” 王绾起身述说道:“此子便是黑冰宦者卫中的一员,他在做完火龙烧仓一事以后,非常惧怕东窗事发,遂想远遁向别处,正好被下面的秦吏发现并扭送而来。” “微臣经过问询,方才得知火龙烧仓实乃阎乐、赵成的擅行之举,他们就是要以此为由,严刑逼供地方县官……” “单就这一条,便是妥妥的欺君死罪!” “更遑论阎乐和赵成确如国尉所言,屈打成招,祸乱朝纲,有动摇我大秦法制之嫌,绝对是死不足惜!” …… 王绾的陈述,昂扬顿挫,十分的有理有据。 引得在场的诸公重臣,纷纷点头不已。 就连华阳太后也觉得王绾不愧是三公右相,准备的非常充分,不出手则已,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。 同时。 王绾还巧妙的解释了他是怎么抓住一个宦者卫的。 是对方自己犯事想逃跑。 这才被他擒住。 在扭送军营后,经过问询,才澄清了火龙烧仓一事。 整个过程都是毫无问题的。 也让王绾在明面上,没有半点干涉严查黄河贪腐案的嫌疑。 最起码明面上是这样…… 那私下里该上的手段,肯定是都上了。 否则。 这么短的时间,想要策反一个宦者卫,尽管其原本就是个地痞流氓,这个事儿也是不容易的。 总而言之。 王绾能力还是非常强的。 尤其在玩弄政治手段方面,他当属上乘。 “嗯,右相所言,有理有据。” 嬴政认可道:“若火龙烧仓不属实,阎乐、赵成就是典型的欺上瞒下,他们递交的这个名单,也就不作数了?” 嬴政最后一句话,带了点反问的意思。 另外他还把面前的名单竹简,给拿了起来。 下一刻。 河内郡甘琅,以及河东郡、砀郡、上郡的郡守,全都齐齐的虎躯一震。 他们非常害怕自己的名字,也出现在上面。 右相王绾见状不卑不亢的继续汇报道:“陛下,阎乐、赵成等人的刑审名单,必不可信。原因在于屈打成招过甚,他们攀咬谁,谁就得倒霉……微臣这里也有一份被刑罚加身致死的名单,还请陛下一观。” 说完,王绾把手中早已备好的竹简,先是呈递给了长史。 再由长史送到皇帝的案几之上。 嬴政垂目看去,第一个就是新阳县令:西温复,老氏族,祖上…… 王绾把一应死亡的县官背景,还有许多功劳都给陈列了出来。 同时。 王绾环顾四周的道:“阎乐、赵成刑罚致死的县官中,多为老氏族,他们都是我亲自保荐的,却没想到竟招致了今日恶果。并且在黄河修缮诸事上,老氏族出力甚巨……弄成现在这样,全都是微臣督造不力之过,请陛下重重责罚。” 王绾主动请罪,相当于以退为进。 他举荐的人,办事不力,无论是何缘由,他都有一定的责任。 但…… 罪不至死吧? 尤其王绾刚刚说了一嘴,老氏族出力甚巨,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! 你没有证据,上来就把人刑罚加身而死。 这真的做的太过了! 下一刻。 国尉屠雎声音低沉的道:“陛下,阉宦干政,祸国殃民,还望陛下能够处死阎乐和赵成,还我大秦庙堂一个朗朗乾坤。” 屠雎如此表态,原因无他。 他就是看不惯那群阉宦的作风行事。 见过嚣张的。 没见过那么嚣张的。 做事也太绝了! 可屠雎却没有意识到……他平时的行事风格,也是十分倾向于决绝和激进的…… 当然。 屠雎只会在针对中原的时候是这样。 平时的时候,他还是挺讲人情味的。 再观御史大夫冯去疾就不用说了。 这年头。 副手不好当啊! 副相更加不好当。 冯去疾身为御史大夫,秉持的却是八面玲珑的思想,而阎乐、赵成的出现,显然有些挤占了庙堂御史的话语权,乃至于行政权。 因为严查贪腐……一般都是由御史台牵头…… 现在冒出来一群黑冰宦者卫。 怎么个意思? 这不是抢他们的差事嘛? 朝廷就是一碗大锅饭,你多盛一勺,我就少盛一勺,那我肯定是不干的。 “陛下。” 冯去疾认真的道:“刑讯逼供,屈打成招之风,断不可行。这有违我大秦法度之根本,如果以后没有证据,只要有嫌疑就立马使用刑罚拷打,不知道得造成多少冤假错案,此头断不可开!” 话音未落。 将军冯劫:“臣附议。” 伦侯蒙武:“臣附议。” 魏地四位郡守:“微臣附议。” 章邯:“微臣附议……” 章邯选择了随大流,这个时候他若不站出来说话,以后在官场上恐怕都不太好混。 当然。 这一切肯定也都是提前安排好的。 否则章邯也不敢出来唱反调。 紧接着。 扶苏和武成侯王翦也都表明阎乐和赵成,必须得杀。 不杀不足以平息诸公愤慨。 不杀不足以告慰曾经老氏族的功劳和苦劳。 如此。 嬴政顺势下令道:“传令,废除阎乐和赵成等人黑冰卫的身份,以查案妄行,欺君乱法的罪名,判其枭首示众。” 随着嬴政大手一挥…… 两名铁鹰锐士拱手领命前去砍掉阎乐和赵成等人的脑袋。 可怜这群人费尽心思,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,便走向了他们身为帝王手中刀的凶器宿命。 阎乐和赵成表示…… 他们仅仅只是想要寻条活路,结果抬目四顾,却又死期已至。 万般皆是命,半点不由人。 随着阎乐和赵成等人在铁鹰锐士的手中不断挣扎,呐喊…… 御驾营帐中。 高渐离终于酝酿完毕,正式开始准备献曲高山流水。 右相王绾只觉心情大好…… 很顺利。 一切都发展的如他所愿,没有半点岔子,看来这次是夫子漏算了。 想到这里。 王绾只觉心中一本满足,没有什么事情,能够比他在夫子的手下全身而退,丝毫无损……还要更加让他得意的了。 旁侧。 河内郡郡守甘琅等人,也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,看来选择背靠右相,是他们此生最为正确的选择。 右相属实是有两把刷子的。 三言两语。 就让皇帝处死了那些个阉宦之徒,也解了他们的燃眉之危。 这时。 “铮!” 高渐离指尖轻动,乐音渐起。 以泰山巍峨为先。 继天边河水为后。 再辅以知音悲情,动人心弦…… 王绾只觉如此天籁,着实是此生都不多见的。 他侧目用余光轻扫,只见皇帝也听的如此如醉。 这下王绾就愈加的安心了。 甚好甚好。 这下他才算是彻彻底底的稳了。 不仅解决了黄河修缮款项的挪用隐患。 还顺带用一曲高山流水,迎合了皇帝之好。 这么一来。 皇帝事后还会追责惩戒他的黄河修缮不力之责吗? 毫无疑问。 绝对是不会的。 最多也就是训诫了事,也就是高高举起,轻轻放下。 正当王绾内心美滋滋…… 乃至于众多诸公重臣全都被高山流水之音所征服的时候。 章邯的身体却越发紧绷…… 因为他很清楚,乐曲极盛前夕,大概率就是高渐离出手刺王杀驾的那一刻,这是夫子专门叮嘱他的…… 不等章邯继续蓄势待发。 突然! “铮!” 乐筑细弦应声崩断。 下一个瞬间。 高渐离当即举起手中沉重的铁铅击筑,怒吼道:“暴君,受死!!” 嬴政:“(?_?)” 华阳太后:“……” 右相王绾:“(??? д ???)!!!” 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