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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⑧章 ∞(1/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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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能你发现了。

在左上角,就在章节号上,有个特殊的符号。

它时不时像你家调皮的邻居一样突然出现,好比楼上搬家具,楼下打孩子,门外送快递的杂音一样。

你会疑惑,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?有什么潜在而晦涩的象征吗?

我要告诉你。

——并没有!

你不要往奇怪的方面去联想。

791010891578。

这是目前出现的特殊数字。

其中7和9,79这个数代表金元素的原子序号。

金的单质为黄金,是人类最早发现的金属之一,比铜、锡、铅、铁、铝都要早。

它也是伍德·普拉克头发的颜色,仅此而已。

后面的1010,是欧洲总面积1010万平方公里。

然后是89,指八月九日,罗马帝国皇帝瓦伦斯和东罗马帝国皇帝伊琳娜女皇在这个日子逝世——

——相隔四百二十五年。

——圣经中的列王总共传了二十代,从所罗门王建立圣殿到西底家毁灭圣殿,一共四百二十五年。

以及后边儿的1578。

指新约圣经的五百七十八个预言,它的最后一卷是《启示录》。

在578之前还有一个特殊的1。

它的章节名称是【一只闪蝶】。

是的——上边都是我胡扯的。

拥有特殊字号的章节号只和闪蝶有关系,仅此而已——你相信我呀。

以后还有类似疑问的同学可以自行发散思维,我不负任何责任。

……

……

公元二零零零年记。

陈小伍和家人住在四十五平的老屋里。

这个小男孩歪着头,刚从小米枕头上惊醒。

屋子的装修样式老旧,没有地砖,地板上还留着父亲从厂房带回来的油漆污渍,已经上了年头。

二十来寸的电视机里,播放着教育频道的儿童动画节目。

小伍立刻让电视机吸引去视线。

父亲喊他吃饭,他没有理会。

家中的奶奶端来饭菜,放在狭窄客厅的小餐桌上。

头顶的吊扇转了一圈又一圈,有蚊子在耳旁嗡嗡作祟,也没法把小伍的注意力给引开。

年幼的他完全沉浸在像素和晶体管构筑的幻想世界中,无法自拔。

直到一只闪蝶落在阳台的石栏上。

它停靠在阳台外的两根竹竿晾架中间,不偏不倚。

它是那么漂亮,漆黑的翅缘,靛蓝色的大翼,二十颗眼纹像是天空一闪一烁的星星。

小伍这才回过神来,想起明天的作业还没写。

“喔……来了来了!”

……

……

公元二零零六年。

这一年,小伍刚刚进入初中校园。

他需要搭上半小时的公交车赶往学校,偶尔父亲会和他谈心,这种父子之间的沟通交流也在公交车上进行。

要问为什么?

父亲说“老师和我讲,你不爱说话,整天呆在教室里,也不喜欢和同学玩,我带你坐车,只要两块钱就能把这座城市看个遍。”

小伍拄着下巴,看着窗外,不说话。

父亲又说“我和你妈妈离得早,爷爷走了以后,这个家就是支离破碎的,是我没有钱,没有办法。我们厂里有好多这样的家庭,改制下岗以后,好多三四十岁的叔叔伯伯都变成单身汉了,你好多同学也是单亲家庭了。没有细伢子(小男孩)像你的,我有时候会担心,你是不是生病了。”

小伍“我没病,爸爸。”

父亲的神情变得焦虑而暴躁。

儿子的态度依然平静和冷淡。

窗外的街景飞逝而过,跟着公共汽车的走走停停,在站台的芸芸众生各有各的心思,各有各的烦恼和欢愉。

小伍想,他们都在路上,都在旅途的半程。

“这样,那我喊你去和小妹子讲几句话,你会害臊不啦?”父亲提了个馊主意。

小伍直言不讳“不要讲怪话,爸,我不像你。奶奶和我说,我的眼睛长得像妈,都有散光,左眼看不清东西。”

“嘁,那你还不肯戴眼镜!”父亲变得洋洋得意,但他不知道,散光这种眼疾,靠戴眼镜是没法治疗的,于是乎又开始散发文盲的言论“你老子我以前十岁就晓得谈恋爱咯。”

小伍“按刑法你现在要判几年?”

“你!”父亲的手高高抬起,却舍不得打家里的独苗“你啊!你……你!你怎么是这个样子啊!?”

小伍听来心里不好受。

他不知道该如何与生命中最重要的“前文”沟通,尽管这本书的“后续”几乎与“前文”无关。

在二十一世纪到来时,他的人生有关于父子关系的一切,都被巨大的割裂感撕扯得支离破碎。

他看过许多书,读过很多故事。

他想先有了大仲马的《三铳士》才有小仲马的《茶花女》。这对父子生在一个时代,这很合理。

面对父亲的质问,小伍本来想倔强地答出捅穿心窝的反问。

“我就是这个样子了!怎么了?”

但这句话到了嘴边,都咽回了肚子里。

变成中式哲学里圆滑变通的另一种语言。

“爸,你看那个是东方凯旋门吗?”

他指着市中心的老牌坊,强要父亲去看一家夜总会的招牌。

父亲望着霓虹灯牌,陷入回忆而喃喃自语。

“哦!是的!是的是的!我下岗以后,自己搞柴油机厂赚了不少钱,天天带你娘老子来这里唱歌,哎呀你不晓得以前你爸爸有多厉害……

……在八几年的时候哈,我刚认得你娘老子还没多久,她还是个农村姑娘,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妹。”

这一段小伍已经听得耳朵生茧,父亲反复说过无数遍。

不过中年人的谈资就是这样,每每说起往事时,心中都是风光无限。

父亲变得眉飞色舞,一下子就开心了。

“我带她到裁缝铺,每个礼拜给她做两套衣服,哈!那个时候都喊量身订做,是时装嘛!现在你哪里找得到这种门店哦!”

小伍漫不经心,父亲说一句,他就“嗯”一下,表示自己在听。

父亲“你娘是长得好看,原来有个上海下乡的女知青跟我好,我都不稀罕的。就喜欢你娘晓得不?”

小伍“嗯嗯嗯,你说的有道理。”

父亲“后来我就教你娘打牌,扯字牌打麻将嘛,她学的飞快,我都比不上她了。我托人把她送到酒厂里去,又怕她吃不得这个苦,每天就花六块钱雇人代她上班。你看那时候我有多疼她。”

小伍“嗯……”

谈到此处,父亲的情绪变得低落。

今年父亲四十三岁,小伍十三岁。

在小伍六岁时,父亲与母亲离婚。

“后来一起合伙的厂也倒,我听了你娘老子的话,去南下打工。买出租车拉客……你娘是真的坏!”话说到这里,父亲开始变得歇斯底里,“我才开车一年,她又讲不搞了不搞了,我听她的,不开车了。结果她带着她老弟,也就是你舅舅,背着我把出租车卖了,钱也没给我。那一屋子人都坏!”

“我记得这事儿。”小伍补充说明“那个时候我五岁,你俩吵了一架,还把家里的杯子摔了,妈妈的手腕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流血,你又怕她伤着碰着,不再责怪她。”

“是的咯!”父亲想着,一拍手“我就是宠着她。”

在那之后,爷爷突发脑溢血离世,父母离婚。

奶奶在原来的单位还是厂工会主席,跟着卸任退休。

妈妈跟着改嫁,听说是在离婚之前就找好了下家。

一切顺其自然。

一家三口挤在一个四十五平的小房子里。

直到今时今日——

——小伍指着终点站的站牌。

“我们回去?”

父亲一溜烟蹿下车,拉着儿子往郊野荒废的建筑工地跑。

“我尿急……”

小伍嫌弃地说“你也不能随地大小便啊。”

父亲满不在乎。

“这有什么的!又没人看见!”

在星星和月亮的注视下,在一只闪蝶的注视下。

小伍沉默不语。

父亲盯着小伍的神态,心中开始产生恐慌。

恐慌的源头来自这个儿子。

自小到大——他好像从来没有撒过娇。

哪怕一次,不论是和这个父亲,或是和家里的老人长辈讨要过任何玩具零食什么的。

家里很穷,如果这个小孩子不主动提要求,父亲他原本倒也心安理得,省去了不少麻烦。

可是现在仔细想想,却有种极大的恐怖感灌进了父亲的心房。

小伍问“你这样看着我,是什么事?”

父亲终于是开口试探,想问清楚。

“崽啊,我问你哈……

……从小到大,你好像从来没撒过娇,我有时候把你送到你娘老子那里住,你好像也不和她撒娇,为什么会这样呢?”

这个问题,小伍自己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。

只能说——

“——习惯了。”

等父亲撒完尿,父子俩又搭上了返程的公交车。

他们享受着两块钱往返的廉价旅游,享受着这点穷人的“眼界”。

……

……

公元二零零八年。

在热闹的高中学校里,在炎热的篮球场里。

因为一个篮板球,小伍撕开了裤裆。

这是很尴尬的事,非常非常尴尬。

对于青春期时荷尔蒙旺盛的男孩子来说,基因竞优是源自不变的根性。

于是这件事成了伙伴们的谈资笑柄,哪怕它本身没什么好笑的,小伍也难以理解笑点在哪里。

事情就这么发生了。

他跳起,他挂靠,他七分裤的松紧绳牵绊在队友的纽扣上。落地时裆线开裂,撕出一道口子,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的,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黑色平角裤,如果不仔细看,几乎分辨不出它与七分裤的色差。

这只是一件小事,可是它像是闪蝶扑打着翅膀,逐渐掀起了一阵风暴。

就在带着怒音的尖叫里!——

“——小伍!你裤裆开啦!哈哈哈哈哈!”

有人起了这么一句,就立马有人跟上。

就是这么简单,可能你不会承认,但残酷的普世价值观的范式喜剧里,大多数演员都处于痛苦且尴尬的境地才能引发观众的快乐共鸣。

笑声像是瘟疫一样传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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